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如果一定要有一种花来形容她的话 ,那这种花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玫瑰,而且正是上世纪台湾著名女歌手孟庭苇的那首著名歌曲羞答答的玫瑰。在旁人眼中她一直都是羞答答的,然而这朵玫瑰也正如那首歌一样静悄悄的开着,悄无生息,旁人根本无视她的开放,直到她开始慢慢凋零。

  她凋零,因为她曾经娇艳的开过。然而再美的花朵,一开过就凋落。这是邓紫棋的泡沫,亦是她人生漂流仅仅留下的泡沫,随时有可能戳破。就在这快要戳破的时刻,我再次遇到了她,上一次是八年之前。

  "你好",她说。

  "你好,你是?"在咖啡店悠闲的喝着咖啡,见一坐我旁边挺久浓妆艳抹的女士突然疑惑的问我,我随声附和道。心想这年头的小姐除了勾搭男的,对我这种资质平平的"小学生"也是有一定的热情嘛!

  "唐小浅,我春花啊"。她居然早就知道我的姓名。

  "春花?"我还秋月呢?春花,春花,哦,是当年的小花?带着疑惑,我仔细的瞪眼看了看她。my god 我被震住了,这货就是我当年初一年级的同桌顾春花。当年我大家都叫她小花, 面对突然来的春花,显然有点迟钝。

  当年她是朵小花,现在……。

  当年这小花个子小,身子弱,刚和她同桌没多久,动不动就请病假,每天像个可怜巴巴的老头带着咳声缩着鼻涕往班长那借请假条请假,然后再拿到自个座位上写,她写的假条,绝不亚于她做的数学题。突然有一天,她像之前一样拿着一张假条回到座位,往常她都是寥寥数笔草草填完,再交到班长手上由他交给老师,收拾东西就奔医院或诊所。这次她居然把那条子鬼鬼祟祟放到书包,然后若无其事的做题。也许她是先借好下次请吧。

  过几天,出大事了,小花被学校开除了。原因谁都不知道。我就郁了闷了,那么可怜一丫头,但那个年纪的我也只是当看故事窦娥冤般,开始还有点抱怨,慢慢就忘记这挡事这个人了。

  当年的小花辍学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我正疑惑着。春花居然先开口。"你肯定好奇我当年为什么被学校开除吧?"

  既然她问了,我也就顺势寒暄"是啊,当年许多同学为你感到可惜呢?同桌,你后来过得可好?"

  "是吗?我看不一定。当年那个发请假条的人他会感到可惜。"

  说到请假条,我就顺口展开了我那天的疑问。得到的答案,我吃了一惊。

  顾春花说,她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暗恋班长林凡,也是初一年级的班长,但她胆小特害羞不敢和他说话。之前几年一直是默默的,她成绩不好,他成绩很好,为了和他考上同一所重点初中,她发奋努力,最后还是没考上。她家很穷,要花钱上重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她的强烈要求下,最后父母还是想尽法子让她上了,所以后来我们才有机会同桌。

  更令我感到震惊的是,这货那些年那么柔弱的身子居然都是装的,就为了找机会和那林凡接触,只有装得更像,这机会才会越来越多,这孩子也是够死脑筋的,想找话不直接去和人家说话就是嘛,何必为难自个健康。

  她说,确定了一种做法顺风顺水无可挑剔后,在那个单纯幼稚的年纪,在那个情感朦胧发芽的年纪,在那个有充足时间去挥霍的年纪,空旷的躯壳又算得了啥。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捅开窟窿,未料这窟窿一捅下去便是万丈深渊。她把她人生中最后一张假条交给林凡,那假条上填的不再是之前的请假时间日期,而是酝酿了三年多青涩懵懂的感情。

  她写情书了,一直胆怯懦弱胆小的她,和我眼前的这个胭脂俗媚,完全是天地之差,这一切都默默的发生,直到她莫名的被开除。

  玫瑰,羞涩与妖艳也正是一念之差。

  "呵呵,同桌你知道了吧,以前的我就是那么没出息。"顾春花边翘着腿边手拿化妆镜,左右往脸上补粉。

  "那现在,"我实在是想说现在再没出息也比干这行强,出乎颜面,还是未说出。

  "那现在你估计是混得挺好…吧。"我随口奉承。好像要极力截住这段偶遇,因为身感自己和她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突然停顿了擦妆的手,眼光微闪,这一闪之间我突然看出了一点落寞,大概人在江湖飘,身心早已沧桑。

  如果是身边人,当时我必须得引经据典一大串劝导失足青年浪子回头,金银都可换只要回头。但人也就是那么点点自私,我觉得时过镜迁,人家或许就不觉着有啥,人心难猜,还是别躺这池混水。这样想着,她果然要走了。像个幽魂一样一瞬飘走,走之前给我一名片:

  顾媚儿,1547894855随叫随到,另附了一张她的妖媚图。

  那时候,我差点没恶出肺来,我一女的你丫给我这个干啥,劳资不是百合。

  我慌乱把那见不得天日的名片塞入包的底层,怕耽搁了一秒别人就会误会我也是干这事似的。

  一段时间后,我匆匆忙忙翻天覆地,到处寻找手机, 掏透包底在包中发现了那张名片,以此同时手机铃声突然在一个地方响起。

  我来不及放下那名片到处捕捉声源,终于在一本书中看到赶紧接了电话。

  小六打来让我给他介绍对象,唧唧歪歪一大串,说火快烧眉头,家里到处催婚,到处介绍相亲,怎么着也得在过年之前找到一个,哪怕是帮着演演戏也好。

  这丫是想租个女友回家过年么?可惜就他那样貌,虎头虎脑歪眉斜嘴的,我实在是不想'玷污`我的任何一个姐妹啊!

  摸头思索中瞟到了手中的名片,恍然大笑,天哪,这不就是有一个现成了吗?

  自认为此举甚赞,既照顾了春花儿的生意,又让小六儿欠了我一个人情,说不定我将来的终身大事也能找他帮忙帮忙。拍手叫好后赶紧照着名片中的号码拨了拨号。

  电话通了,接的人儿不是春花。

  ‘’你好,黄浦医院,你的朋友现在医院紧急救急,望你赶紧来一趟,情况刻不容缓。"

  "我……我…"电话那头已来不及我讶异。无奈,闻此讯念昔日同桌之情赶紧奔向医院。因我所居之处,离黄浦医院实是距离遥远,等我感到之时,问及顾春花的病房,却被告知她已于半个小时之前被父母带走了。

  哎,怪我喽,干嘛同情心那么泛滥,但是之前电话中所述如此焦急,却是让我捉摸不透。

  晚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第二天早上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好,是春花吗?"

  电话那头默默无语。

  半晌,终于传出了声音,却带着缕缕抽泣。

  "春花她,她……"电话那头凄惨的哭声不绝于耳。

  果真是晴天霹雳,前几天还因着她那般妖媚之貌而感叹嫌弃,今日,我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赶紧向电话那头问清春花殉葬的家庭住址。

  我赶到之时,春花早已火化。不幸的是我没能赶到上她的葬礼,更不幸的是她的死因是如此的荒唐悲凉。

  春花妈说:她到今日才知道春花早已患上了严重的胃癌。医生说已有八年之久。八年前正是她辍学的那年。那年她爸也不幸患上了肝病急需用钱,所以我们对春花的辍学也没有太在意,春花辍学后,没有地方愿意招收童工,她只得在县城某个不正规工厂打点小杂。为了赚得更多的钱,只有加班加点埋头苦干,半年来家都来不及回一趟。半年后,终于回到了家,拿出一本存折交到我手上,说她表现良好,升到省城去了,我很高兴,看到折子上的数字,也为她爸高兴。"春花妈边说着边抹了抹眼泪,最后终究泣不成声。

  大概春花妈也不知道,春花那折子上的数字绝对不是打杂可以弄来的,可见她是多么的花言巧语苦费心思才让她妈相信了她,这一相信便是八年,直到今天她的毅然倒下。

  谎言终是在现实中一步步的拆穿,一步步揭露出其中的心酸,在这个光怪路离的世界,又有多少事情不是因为身不由己。春花的默然凋谢,与她是否曾娉丽的开过,已毫无干系。

  我仔细的盯着神杠前摆着的遗像,春花妈说那是她小学毕业时照的,也是她生前唯一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面容清秀,笑脸含羞,似清风明月,却已不复存在,回头看看门外,一地枯槁,随着北风招来的雪花飘向远方的深谷。

  一朵健康含羞的玫瑰,在待放的年纪,一直灌溉着杀虫的毒药,加上风雪岁月摧残,内脏早已糜烂不堪,但却无人发觉,因为她还是那朵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放后,有静悄悄的毁灭,管她春花还是秋月,终究逃不过情伤心伤,哪怕悔过后的开放,也仍是踏着前面的荆棘,从此万劫不复。

  大概也只有我知道,那朵花染上重病的根由,青春里,谁的一厢情愿换来的会是百花开放。

  我现在只想找到当年的那个班长,不是去揍他一顿,只是安安静静的给他讲一个故事,一个安安静静的故事,一朵静悄悄的玫瑰凋零的故事,不求感慨,只唤心安。毕竟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弃养一朵玫瑰的后果,因为我们都不是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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