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3日

　　老家盖南屋，搞建设项目完工后，还有些细节工作未完工，出于形势所迫，今上午我出劳工了。任务是推砂子垫屋。

　　一大早，饿着肚子上阵，我想，正好要减肥嘛，偶尔虐待一下自己也不为过。就紧锣密鼓的干起活来。双手拿锨把砂子装在小车上推走，起初还蛮有劲头，装了大约百十锨砂子，手掌心火辣辣的疼，一看，果然是起泡了，水灵灵的，好像一对白葡萄。

　　这才没半个小时呢，我跟自己较劲，又一憋气干了半个小时，直累得单口喘气，挥汗如雨。要是在从前，我是不会这么玩命般干活的，今天也是为赌了口气。

　　砂子比土沉得多，每一锨掘下去，都需要弯下腰屈腿九十度来完成，干得久了，腰也酸疼起来，还有不争气的脸色，涨得通红通红的，让人一看就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很久没有这样体验重负荷的劳动了。装砂尚不算太累，还得推小车呢，装满车后还得用建筑小车推到目的地，这样就没有喘气的功夫了，放下铁锨就去摸车把子，凭着一股毅力，气贯丹田，一鼓作气，周而复始，几乎连思考的空间都没有。

　　决计歇息一回，我倒不是怕人说，只是想拷问一下自己的毅力，看看那股冲劲还剩多少。

　　说来惭愧，一直以来，我也不是块干活的“料”，用别人的话说，就是“一岁不成驴，到老是个驴驹子”。婚后女人的安逸，逐渐把少年时代历经的艰辛磨难置之脑后，几乎忆不起那些成长路上的苦涩岁月、风雨路程，然而潜伏在体内那种对劳动的深刻体验，终于在今天又完全释放出来。本以为，长大成人了，对劳动的艰辛，体力耐力都会强一些，今天一验，依旧如故，根本提高不了多少。不由得想起我二爷爷说过的一句话：“活计不和人相好，谁干就累谁。”几十年过去了，我才真正理解这话的含义。

　　小时候，农村孩子哪个不干活？我虽是个女孩，在劳动方面却不享受任何特权，无论是春种与秋收。那时学校都有麦假与秋假，哪一季也不能逃差。记忆最深的是在烈日下的劳作，与庄稼对命，干得慢了还不行，偷懒耍滑更不行，那会让大人怀疑你的品质。俗话说，从小看大，会把你一生的前途都否定了的。

　　我干活又不会悠着点，向来是有多少劲使多少劲，但持续不了多久就用完了。 正确的方法是慢悠悠的，匀速劳动，不至于太累，也不至于太闲，但性格所致，到老也改不了的。

　　曾经因为干活挨过大人不少的训斥，一个邻居曾经说道，没有哪家的大人说，俺的孩子干活太累了，让他歇歇的，都是嫌干得慢，干得少。还说小孩没有腰，干活不会害腰痛，什么力气会再生， 今天使完了明天还会再长。农村的孩子就象养的小牲畜似的。自己爹妈都不爱惜。 记得当时他说这话时大人们都反驳他：“你这一辈子死了也对得起阎王爷了，干活从来没使着（累着）回， 将来出脱个好老头儿。”

　　少年时代我认为劳动是人生的一种苦难，是对自己不争气的惩罚，于是诅咒般地看待劳动，根本没有劳动的喜悦，那时也曾千万遍的发过誓，一定要摆脱困境，出人头地。 然而，时过境迁，虽然摆脱了土地的束缚，却是陷入了各种更大的困境，如同登山，如同攀岩，过了一山又一山，依旧没有可驻足的时候，尽管其间的苦难要比土地上的劳作轻松一点。毕竟不如土地上的劳动那样简单。

　　有则寓言，说有个国王到处寻找幸福，去请教一个农夫。农夫指了一个地方，对国王说幸福就在里面埋着，你使劲挖吧。国王挖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累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喘息边说，呀！太幸福了。农夫说，陛下不是已经找到幸福了吗？——所谓幸福原来是靠比较之后得出来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