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潮湿的江南空气里,脚踏木板发出的细微沉闷声不免显得格外清晰,女子袭一身轻纱独上阁楼,斜倚栏杆,抬头仰望黑夜中的皎皎明月。月辉轻洒,夜色如水,正是惆怅满怀时。
这时,一阵笛音不知从何处随风扬起。声音婉转缥缈,空灵悠远,宛若天籁之音,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恍若洗尽尘俗。女子不禁暗自心生凄凉,欲寻笛音来处,仿佛与吹笛人心有灵犀一般,刹那间一道黑影快如电闪般地掠过,只见那女子双眸一凝,便缓缓向后倒去。在月光的银辉下,女子脖颈处的伤痕触目惊心,心肺皆被掏空,暗红的血很快淌红了大片衣襟。
俄而,黑夜又重归静寂,镇子上的人们早已夜会周公,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直到翌日天明,一阵尖叫划破长空。
“听说了吗?又有一个人死啦!”
一大早,噩耗便在清远镇散播开来。而此时,一行人路过此地,引来不少注目。怪只怪这几人虽有意穿着普通老百姓的布衣却难掩仙风道骨之质,身上所带佩剑也不是寻常武器,不想引人注意都难,更何况,女的美男的俊,都是世间难见的姿容,直教人移不开眼。
其中一个叫墨肜的女孩子行到卖饼的大汉面前,只听她声如铃音,甚是好听:“小哥,请问这镇上出了何事?”
卖饼大汗见眼前的女子如仙女下凡,眼睛都直了,“昨天晚上啊镇上老员外家的孙女不知不觉就死了,今早才被下人发现,听说死相极惨,一招毙命,倒也不甚痛苦。我看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不知道有没有听说一件怪事?”
墨肜见他脸色都变了,似乎这个地方正在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摇头:“你说。”
大汉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近来镇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好几个人,还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女,有人说是长凌宫的妖魔为了修炼妖术专杀极阴极纯的女童以食其心肺,所以你看街上根本看不到一个女娃,都被关在家里不敢出来哩!”
掌握了大致情况,墨肜对他们中看上去最德高望重的长者说:“师叔,看来是妖魔在此兴风作浪,扰乱人心。哼,没让我遇到,不然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看还敢不敢来加害于人!”
木真长老早就料到了,在还没进这个镇子前就看到这片地方上空妖气笼罩,如今妖魔无首,只有长凌宫的实力最强,暂时统领了妖魔两界,而自封魔君的长凌宫宫主东方茴嗜血残暴,手段极其残忍,心计极其深险,野心勃勃,妄想一统天下,血洗五剑阁,以报其兄东方焱被杀之仇。无奈如今长凌宫已不复当年,只望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大家赶路都累了,先找个落脚处稍作休息。”木真长老说。
“是,我这就去安排。”大师兄奚水双手握拳于胸前,带着二弟子万俟离雒先行几步。
清远镇又偏又小,客栈环境可想一斑,最好的也只能将就将就凑合一晚。这次他们出山执行任务,除了遇到不得已的情况才能使用仙剑法术,其余时候只能徒步行走,跟普通百姓无异。从下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一路跋山涉水,靠山而憩,依水而息,纵使修得仙身,也难免困乏难挡。
睡至午时,只听得街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奚水推门而出,正巧看到他们也相继出门,便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万俟离雒摇头,墨肜气不打一处来,剑拿在手里,双手叉着腰,“竟敢打扰本小姐休息,我倒要看看到底搞什么鬼!”
木真长老叹气,真是拿这丫头没办法,明明是掌门之女,仙人之后,却硬是被众人宠得蛮横无理,刁钻古怪,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们且去看看。”
只见街上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奚水抓住一个行人,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要跑?”
被抓住的人一脸不悦,却挣脱不得,只好交待:“为了让镇上不再受妖魔觊觎,大家要把所有未成年的少女全部赶出去,赖着不走的就烧死,现在人们正要去镇上最富有的商贾西家,他家女儿年纪虽小,却是一等一的美人,唉,真是可惜了……”
墨肜只觉得不可理喻:“什么?!害怕妖怪就要把人烧死,真是野蛮至极!她们又没有做错什么!这镇上的人简直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师叔,我们赶紧去看看,万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木真长老应允,一行人也跟在人头攒动的末端去往富商西家的宅子。
“把人交出来!”
一粗壮汉子站在大宅门前高吼一声,周围的百姓也跟着叫嚣:“把人交出来!把人交出来!”
墨肜性子急,正蠢蠢欲动时被奚水拉住,奚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行事。墨肜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叫不出人来,他们就砸门,里面的人终于被逼得招架不住,无奈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一对身着华服的老夫妇,身后跟着的家丁连忙把门守住。
只见那已年过半百的老头往前一步,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还请听西某一句。西某不才,却也为清远镇贸易往来、粮草接济微尽绵薄之力,不是西某在此邀功炫耀,只求各位可怜我和我老伴儿好不容易得上天眷顾才求得一女,家里就一根独苗,如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两个老头子如何活下去……”
“那也不能把我们搭进来啊!”为首的壮汉哪里顾得了他们,只求不要连累自己才好。
“就是!快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
“不交人我们就冲进去!”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把老夫妇挤倒在旁,冲到门前一个劲儿往里撞。很快门就被撞开了,墨肜见此景象哪里还忍得住,纵身飞向西家大院,厉声道:“都给我住手!”
大家伙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先是一惊,接着又看到几个男子也从天而降,吓得大呼:“鬼呀!”
墨肜头冒黑线,这些人难怪不分清白,连神仙鬼怪都分不清,“喂,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鬼吗?”
木真长老看了她一眼,“不得胡闹。”
接着向众人道:“我们师徒一行乃昆山东华派修道之人,路径此地,各位不必惊慌。”
不能暴露身份,木真长老只好胡诌了一个门派出来。
粗壮汉子上下打量一番,什么东华派,听都没听说过,肯定是小门小派,成不了什么气候,便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原来是修道的,你们不去降妖除魔,来管我们的事做什么?”
“大胆!敢对我师叔无礼!”墨肜说着把剑横在他面前。
“肜儿,退下。”木真长老头疼,什么时候这个娃娃才不添乱?“降妖除魔自然是我等的本职,但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保全苍生。眼看你们要将一个无辜的孩子驱逐烧死,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老夫妇见有高人出面,犹如看到一丝希望,从门外挤进来,连连磕头:“请高人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奚水将他们扶起,轻声道:“二位放心。”
汉子哪里肯就这样轻易放过,“无辜?要不是她们,怎么会把妖怪引来?要是妖怪屠了这个镇子,哪里还有我们的存在?”
“妖怪要的是她们的命,她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一口一个要是,难道她们要为了没有实现的事情付出代价吗?”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万俟离雒,他的声音清冽冰冷,恍若来自万里雪国,不带一丝感情。
而这些人何曾见过如此这般高不可侵,宛若天人的男子,不自觉地心生敬畏,如看神祗一般不敢冒犯。过了半晌,老头才说:“只要大家能放我小女一命,我们即刻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好香的血!”这时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只听一个黏软妖媚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想走?留下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