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序

  序之序

  顾绍文

  《正常人》的重(新出)版,是我所一直期待的,尽管来得大不是时候,就像它的出世一样。

  《正常人》出生于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那时候,现在已经渐成风气并被视为时髦的厌倦阅读,正初萌。善增虽然有所感觉,却没有预谋举措以适应之(直至今日,或许还将维持到永远)。

  我这样说,并非猜测。《正常人》初版印数四千六,他就喜孜孜的了,显见未抱赢得太多读者的希望,且又没有前仆后继地再创作小说。

  在《正常人》之前,善增写过不少小说,其中佼佼者有《走出狭弄》、《她在半空中》、《黄皮果》等等。可以说,那是他为孕育在心的《正常人》作的准备。

  准备不仅止于彼。读与重读名著是另一,我记得起来的被他读过N遍的有索尔·贝娄的《洪堡的礼物》和弗·伯尔的《莱尼和他们》。又一是,假他人之手作实践——例如,在他主持的上海作协青创会讲习班上为诸弟子的作品出谋划策。给我印象至深的个例是,对后来好评如潮的《死是容易的》的修改。那可是,说手把手教可能会伤作者的自尊,但用“耳提面命”去形容则又不到位。我读罢善增拿来要求《收获》予以发表的那一稿的时候,提了两点意见,一点是有关小说需再作修改的若干条,另一点则是,《死是容易的》完全采用善增愚者千虑的心得并被他称之为“兴奋点转移”的方式来结构和叙述,我看了着急,担心会不会影响他正蕴酿着的《正常人》。他拍没拍胸,记不甚清了,那一声“勿吓的”却言犹在耳。

  及至终于动笔,更是字斟句酌得名副其实,我知道的重写就有四、五次,有一次还是整个儿不要了已写就的三万多言。把《正常人》的前半部编发上刊物的时候,我曾经努力在他的稿中挑着句、字甚至标点的不准确,结果是十分失望地一无所获,比我更严厉、更挑剔的李小林——顺便说说,她是我所佩服的两位德才兼备的杂志编辑人中的一位——在审读付印样时,有与此相同的遭遇。

  说这些,我是想指出个事实,《正常人》是善增的厚积薄发之作,是善增用心所写,写来让人们好好读,读几遍然后传诸子孙的。

  惜乎,生不逢时。

  善增却命我为重新出版的《正常人》作序。有必要向厌倦阅读的人们说明《正常人》的优秀与瑕疵么?至于愿意并且真的耐着性子慢慢地读完了它的各位,对他们,只怕亦无饶舌的必要吧?我因而觉得,序的正文还是以交白卷为适宜。

  恩格斯曾经说过,“物质虽然在某个时候一定以铁的必然性在地球上毁灭自己最高的精华——思维着的精神,而在另外的某个地方和另外的某个时候一定又以同样的铁的必然性把它重新产生出来。”我以为,作为“最高的精华”之一的文学,及其赖以生存的阅读,也决难逃脱此规律。它们既能离开,也就必将回归。那样的一天,我也许等不及看见,但愿善增能,更何况,有“人”一定等得及,有人一定等得及。

  2006年9月24日

  著名作家、资深编辑顾绍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会员,原《收获》出版部主任,现为上海市作家协会影视创作中心主任,电影《邓小平1928》、《高考1977》、话剧《黎明1949》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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