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什么?
何方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这样一个问题。
何方这几年的生活太安稳了,安稳的让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过去,同时,也忘记了思考。
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这两年,何方拼尽了自己的全力,终于被一家知名企业录用,在其旗下做文案策划工作。至少在目前看来,这工作很不错,能让有享乐主义的何方的生活过得相当的快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何方总是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而且这缺少的还是那种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相当深刻的东西。
大学?似乎就是这个字眼引发了何方的思考,让他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两个甚至更多的自己,各不相同。
然而真正让何方觉醒的还是因为一个大学同学。又是大学!
那一天,正在吃饭的何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处于习惯,他挂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电话。吃罢饭,何方想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津津有味的观看者各国的肥皂剧。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何方开始对肥皂剧产生了极大地兴趣,就好像是上辈子欠了它太多而必须要在这辈子偿还一样。
电话又来了,同一个号码,同样的陌生。何方依旧不予理会。在看完电视之后就开始上床睡觉。何方的作息时间相当的规格,每天晚上十点入睡,早上五点半起床。他隐约觉得是谁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什么东西不死去,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了。何方有一个近乎病态的习惯,在睡眠期间,如果被别人所打扰的话,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满屋的不同的自己来回穿梭:有的在读书,有的在写诗,有的在画画,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沉思,各式各样,但却长着相同的一张脸。这些个自己似乎不需要睡眠,准确的说是他们不敢陷入睡眠之中,他们有着太多的事需要完成,同时也要时刻保持清醒以确保自己的存活。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完全不顾忌躺在床上睡不着的何方,这样的夜里何方能做的就是无聊的观看者他们的动作,真的是无聊之极。所以何方基本上不会让别人在这一时间段打扰自己,以求获得一个很好的睡眠。
第三次电话是在12:05打过来的,不知为何平时睡觉总是关机的何方这次忘记了关机。一声来自深渊更深处的狂吼把何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他习惯性地看了看时间,12:05,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的是这一夜就这样结束了。或许是愤怒,或许是知道行了也没事可做,何方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到何方开口。
“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敢挂哥的电话,哥好不容易才把你从人群中找出来的。小样,你还想逃啊?”电话那头突然就说了这样的一大串话。
这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何方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却又记不得到底是谁。自己似乎很渴求这个声音的到来,却又有些害怕。立马,何方被吵醒的烦躁和愤怒完全不见了,留下的是惊讶和疑问。
“请问你是?”出于礼貌,何方想对方问道。
“你小子跟我装糊涂是吧?竟然还问我是谁,我们四年的交情被狗给吃了啊?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呃?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但听你的声音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经常听到一样。”
“呃?不是吧?”对方顿了顿,“这样狗血的剧情不是真的发生了吧?你失忆了?”
“我应该没有失忆吧,只是听到你的声音有些熟悉而已,我们是不是见过?”
对面电话里传来一阵深深的沉默。
“你告诉我地址,我明天过去。”对方突然出声。
没有任何的戒备,何方告诉了对方他家的地址,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电话挂断了。“嘟嘟嘟”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房间,也穿透了何方的心。
没有入睡,这很正常。但这一次他却不是像从前那样就没有任何意识的等到黎明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个的问题,“我到底有没有失忆?”“他是谁”“这满屋子的不同的自己又是些什么?”这是他感到非常的痛苦。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某些东西竟然也开始了改变。那个思想者(何方对那个一直处于思考状态的自己的命名)突然改变了他思考的动作,眼神在何方的身体上停留了一会之后,就开始向着何方走来。
何方有了恐惧,他有一种预感,这个自己一过来他自己就势必会失去些什么,于是他开始惊恐地想要逃窜。没用!他发现他自己动不了了,准确地说是他一直在动却发现自己始终都是在原地,而那个思想者却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何方惊悚地发现他和躺在床上的自己分离了开来,他清楚地看见自己和思想者两个人同时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拇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然后两个自己开始慢慢地融合成了一个。
何方奇迹般地再次进入睡眠状态。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了。看到手机里十多条公司里的未接来电,何方竟没有一丝的惊慌,而是毫不在乎地把手机扔在了床上。他打算等待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的到来,以解除自己的迷惑。
12:05,白天,门铃响了。何方没有任何犹豫地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男子,脸上似乎因为疲惫而挂了些浅浅的沟纹,头发也开始略微的显白,身体微胖,个头不很高,大约有一米七吧!何方不很会计算别人的高度。
他走进了房间,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卫生了?”他回头看了眼何方,看着何方疑惑的表情,无奈地接着说,“好吧,看来你确实是失忆了,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我叫吴浩,是你大学四年的同学,看样子你也忘记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我是谁?”何方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不是吧?老兄,你自己是谁你竟然会不知道。好吧,原谅你这个病人了,你叫何方,‘何’是‘何处’的‘何’,‘方’是‘方圆’的‘方’。”
“幸好我叫何方。”何方心里暗自开心着。他怕自己的名字都不是自己的,那样的话他就完全活在了虚幻的世界了,他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你,但却感觉你好熟悉?”
“因为你失忆了啊!我们在大学是很好的朋友,记得我喜欢文学还是你带出来的呢,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新作品啊?”
“你搞错了吧!我一点都不喜欢文学的,我从来没看过(文学)书的啊,电视剧倒是经常看。”
“额?不是吧?怎么可能变化得这么大?”
“对了,你刚刚说你是我大学四年的同学。我记得大学只有两年啊,怎么变四年了啊?”
“什么?”吴浩的脸色变了变,“你确定是两年?”
“是的啊!”
“那你说一下你的大学生活。”
“不就是和普通的学生一样吗?吃饭,睡觉,上课,这有什么好说的啊?”
“那你说说你记忆中的大学的几个同学。”
“有赵峰,刘亮等人和我玩的还行,女生好像没有什么人的,没怎么联系过,所以不熟悉。”
“好吧!我想我知道了。”吴浩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了盯我,“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我都觉得很满意的。”
“嗯,我知道了。那你就这样生活下去吧,我也觉得挺好的。自在,轻松又舒服。”
“嗯,的确很不错的。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很重要吗?”吴浩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何方的家。
这让何方感到非常地奇怪,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他发现桌子上有一张请柬,应该是吴浩匆忙离开忘记带走的东西。
他忍不住打开了那张请柬。
好兄弟!我终于找到你了,四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年?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有憾事,更不想你每天陷入愧疚和自责之中。突然发现,在人群中找一个人真的很难,尤其是在你刻意地躲避之下,即使我们是在同一个城市,却如同在世界的两端,这不禁让我想起你所喜欢的顾城的那首诗: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但我不相信我们的友谊真的会是这样,还记得那年我们可笑的用小刀划破手指来宣示我们的友谊吗?血已相融,怎能随意抛弃?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错,上古大贤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已经知错了,我们能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你呢?现在的我们对那些曾经的过错就选择遗忘吧!我只知道如今的我们都已经挺了过来,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
时间是什么?它就是一份解药,可以解去那无关的痒、致命的痛。我相信,四年时间对你来说已经够了,你不能把一生都放在悔恨之中。我原谅你了,她也早已原谅你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风颜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啊!
何方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脑子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12:05,又是这个时间,何方从剧痛中苏醒。房间里,另外的几个自己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但却好似多了些什么。
眼泪,是的,是眼泪,是悔恨的眼泪。然而那些悔恨是什么东西呢?何方不禁这样想着。
“好了,别再这样了,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厌恶,我怎么会是你呢?”歌唱家突然向何方吼道。
“对,你逃避了四年,如今他们都原谅你了,你却还要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诗人也开了口。
“让我们回去吧!我们受够了,也累了!”画家接着说。
然后他们停止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开始向我走来。
“不,我不要,我就是现在的我,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要怎么样?”
“别固执了,该是放下的时候了!”他们一起说。
然后他们开始一个个地和何方融合……
12:05。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好兄弟!你永远不会晚的。”吴浩往何方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拳。
“真不晚的啊,小方方,哈哈哈哈!”柳风颜也调侃了何方一句。
“嗯,不晚的,永远不会晚的。”何方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