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毛讨薪记》
上
十二月的工地,大雨绵绵。曾经所有的喧闹都安静了,只剩下雨滴拍击铁皮房的声音。这时,响起一阵脚步声——远处,一个身着绿皮雨衣的年轻人,急行而来。
“卵老板,又夹起他那辆烂鸡儿车子条(跑)球了……我没拦到。”人未到,声先到。这个说话的人,叫刘二毛,重庆的,听说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土木工程的大学在校生呢。这不,寒假他就跟着他堂哥来工地干起了小工。
由于这些天,工地一直下雨不断,加上又有两个月未发工资了,大家都没出工,活动房里坐了一圈人。一个梳七分头的中年男人起来,朝二毛甩了支烟,并说:“二毛啊,今天你去劳动局情况如呀?”说话的正是二毛的堂哥,刘堂德。
二毛说:“二哥,莫得法喽,那卵老板好像与劳动局关系硬得很,他们叫我回来等消息,估计也是摆我们的卵乱精喽。“”
刘堂德一听,猛拍一掌桌子,顿时火冒三丈,口中骂道:“狗日的卵老板,后台硬是不?两个月不结工程款还硬是有理了?老子就是不信邪。兄弟伙些,看来罢工是没用了,我们明天只有集体到劳动局请愿了,要求卵老板还我们血汗钱。”
下面一群民工也响应起来,人声鼎沸:“要得,要得。”
几个妇女说:“砍老壳的些,屋头开年,娃儿些还等到这笔钱交学费呢。莫让别个笑哈。”
人群里又一个抽着草烟的大叔说:“你们这些婆娘,慌啥嘛慌,难道我们这群男人摆起好看呀!看到起,明天就让那个姓卵的拿钱来。”
正在低头烤火的田小朋说:“张老汉,莫吹牛皮,快过来想哈明天咋个整。”
随后,这群人交头结耳地商量着明天的对策。
《刘二毛讨薪记》中
第二天一大早,刘二毛、刘堂德、张老汉、田小朋等八十多名工地民工,浩浩荡荡地向该县劳动局去请愿。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劳动局门口,两个门口的保安见一下子来这么人,马上把大门紧闭。保安说:“你们干嘛的?为何这么多人?”
刘二毛上前笑着说:“两位大哥,我们是一群被欠薪的民工,老板这几天又经常见不到,所以我们是来请愿的。请两位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保安一听,说:“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派几个人进去吧,其他人在外面等。”
刘二毛说:“好的。”
他叫上了他堂德哥和张老汉、田小朋等人,朝劳动争议调解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牛科长听完二毛等人的讲诉,只回了一句话:“你们回去等消息,政府会帮你们调解问题的,要相信政府。
”张老汉问:“牛领导,那我们要等好久哟?”
牛科长说:“你们先带他们回去,等个四五天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嘛。”
既然这样说了,刘二毛再不情愿也拉着堂德他们以及门口那帮人回去了。别看二毛小小年纪,但大家都靠他拿主意呢,因为他是这群人中文化最高的,经常谈出一道理让人佩服的很。
有时候时间是快的,在这群民工焦急地等待中,一个礼拜一晃就过去了。
在年关的催促下,使二毛他们的心里越来越急了,二毛还等结了这笔钱明年开年交学费呢。
可是另一头,卵老板和牛科长却在一家桑拿中心潇洒。
牛科长说:“小卵呀,你该出去躲一下嘛,那群土包子可能明后天又要过来了。”
卵老板嘻嘻哈哈地说:“牛科,有你罩着,怕个球呀。”牛科长说:“你还是出去躲躲吧,他们找不到你,估计就没其他办法了。再说,事情搞大了,我这个科长也没法搞了。”
卵老板一听,想想也是,说:“那我就听牛科长的。”
“这就对了嘛!”
“哈哈!”
说完,他们朝旁边的女子胸部狠狠地摸了几把,又继续拿起红酒碰杯,吹起他们的卵牛皮。
《刘二毛讨薪记》下
工地上正在吃泡面的刘徳堂,越吃心里越觉得窝火,想想都四五天了,也没个回音,工资也还没得着落。于是他把碗一甩,便去找二毛他们了。
不一会儿,刘徳堂来到二毛他们的工棚,对二毛等人说:“二毛、小朋,我们今天是不还得跑一趟呀!这样搞下去不行哦。再过几天,回去的票都买不到了。
“是呀,我们得抓紧了。”二毛说,“走,二哥,去召集兄弟们讨工资去,一定要讨个说法。”
几分钟后,那些还没拿到工资的工友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工棚外的土平坝上。大伙儿交头接耳地谈论如何讨要工资。从那些焦急甚至有些愤怒的脸上,二毛看到了打工人的不易,他似乎更坚定地要带着这群人,走完这条讨薪路。
二毛挥了挥手,对大伙儿说道:“各位兄弟、嫂子们,叔叔、婶婶们,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把工资要倒起。现在,卵老板条球了,劳动局也不理我们。但我们一定要相信,’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的道理。所以,等下大家一定要理智。我准备了一些资料,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劳动局请愿,再不行我们就去县政府。”
以二毛为首的这群民工,又开始了的他们的讨薪路。
来到劳动局门口,还是上次那两个保安。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的问刘二毛:“小刘,你们还没拿到工资呀?”
二毛说:“是呀王哥,上次说过几天给我们回信,可一个礼拜过去了,只听到说,姓卵的跑球了。”
“哦,是这样呀,那你们几个进去要好好讲哈,理智些,别冲动哦。”那个被二毛叫做“王哥”的保安说。
二毛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王哥。”说完又带着上次那几个人进去了。
正好见到牛科长。二毛说:“牛科长,我们的事怎么样了?”
牛科长一副慈善的面容,笑着说:“哦,小刘呀!你们在外面等等,我现在去办点事,下午回来帮你们解决。”
牛科长说完,便向劳动局的生活区去了。正是临近中午,只见牛科长在饭堂点了几个美味小炒,乐滋滋地享受了起来,与刚才在外面那慈善的形象完全不同。
而二毛以及一大群民工,整整在门口和大院内呆了两三个小时。他们还真以为姓牛的去办事了。
张老汉去上厕所时,刚好路过,看见牛科长正在享用美食,顿时失望至极,心里气得发慌,真想重上去把姓牛的铁碗给拖了甩了,可又想到二毛的话,要理智,讲道理,不能毛起整。于是,他只好回来同二毛他们讲了一遍刚才看见的
那一幕。刘德堂一听,爆脾气又来了,气冲冲地说:“张老汉,你应该进去弄他龟儿一锤子,我们在这饿起,他倒会享受,啥子麻皮父母官哟!”
二毛说:“二哥消消气,找他说不上话,我们就去找局长,只要有理,还怕说不通吗?还怕没有说理的地方吗?”
刘德堂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对二毛说:“兄弟,那当哥子的就依你。走,找局长去。说完他们又朝局长的办公室去了。
可是令二毛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局长也同牛科长一样,推三阻四。过了几个小时还是毫无进展,二毛也来火了,拿起电话:“二嫂,喊外面的工友们把早上准备的横幅拉起,我们在里面继续谈。”
电话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要得。二毛,你们各人带里面要小心哈!要拉到你二哥哟,别让他冲动,我们一屋子人还要靠他呢。”
二毛说:“晓得了,二嫂,没什么大事的。倒是你们带外头小心点,等哈他们估什会调警察过来。”说完二毛便挂了电话。
在劳动局大门口,一条一条红色的标着〝无良老板,还我血汗钱〞、〝政府请为我们作主〞的横幅拉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了无数围观的市民,纷纷拿出手机,正准备拍下这一幕。
可这时候,远处一辆辆警笛呜喧的小车、中巴、大卡车蜂拥而来,一下车就成批成批地没收市民手中的手机,并与一群民工争执欧打了起来,直到抓了十几个人上车,事态才开始渐渐平息。
二毛等人在里面更是受到威胁与警告。
二毛义愤填膺,对着局长说:“黄局长,相信你们很快会下台。”
黄局长一听,猛拍茶几,得意地说:“哼,那我们走着瞧。”
二毛现在想的不再是工资问题,而是如何把抓进去的工友给弄出来。于是他们剩下的人又只好无奈地回到了工棚。
说巧也巧,就在第二天,二毛在网上微博无意间发现了昨天的视频,和许多有关他们讨薪的帖子。二毛似乎找到了讨薪的新方法——网络和媒体。于是他每天往微博上转,并每帖都@上了该县的上级市级政务微博,要求出面解决,讨个说法。很快,此条微博被大量网友疯转,对该县该市造成了很大的社会舆论。二毛还打电话到家乡的媒体、政府部门,请求帮助。在多方面的庒力下,XX市政务微博作出了这样一条公告:
“对’刘二毛等人讨薪案’的回复:经市委领导决定,X县县长未能及时处理民情,已做免职留党观察处理;X县劳动局长态度不正威胁他人,做免职处理;X县警察局长,以权欺人,为该县带来负面影响,做免职处理;牛科长,滥用职权,勾结卵某,现予开处党籍处理;卵老板,拖欠工资,携逃跑,现予刑事拘留。对此事件中受伤受拘的民工,市委将拨款予以安抚。”
几天后,刘二毛等一大批民工,在该县的火车站,终于一人买到了一张开往重庆的站票。看,他们在这节车厢里内多么快乐,哪怕拥挤不堪。谈天说地的笑声、方言横流于车厢。
隐约中,听到了田小朋对二毛说:“耶,二毛,龟儿,还是读书安逸些哈。”
这话倒是勾起了二毛的伤心事,他说:“反正我是再也不来这座令我伤心的小城了。”
然后,一大群民工用重庆话附和道:“嘛皮,哪个还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