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命中充满了奥秘

  【第六章 生命中充满了奥秘】

  1971年3月

  你曾经跟我们解说过三种「谷纳」(gunas)——三种生命的基本力量:「达马斯」(tamas)是不活动、迟钝和怠惰的性质,「拉加斯」(rajas)是活跃或热情的性质,而「萨德瓦」(sattva)是宁静、镇定和智慧的性质。你也跟我们说过它们以同等的份量存在于老子、耶稣、摩诃毗罗和克里希那的人格里面。

  在这个联系当中,记得你过去是处于一场大革命之中,你在整个国家的社会、经济、政治和宗教等等各个领域当中掀起了许多骚动和冲突,在这一点上,你显得像耶稣,是活动指向的,或是说由活动的意识来主导。

  但是后来,在1970年之后,你慢慢地收回你自己,我们感觉列你现在已经成为宁静的缩影。是不是有这样的转变呢?

  让我们先来看看一些事情,以便了解这点。首先,佛陀、摩诃毗罗和穆罕默德等人,他们只使用了三种谷纳(性质)中的一种来作为表达的媒介。拉加斯(活跃)是耶稣和穆罕默德最主要的表达媒介,达马斯(不活动)是老子和拉曼、马赫西最主要的性质。但是克里希那同时使用这三种性质作为他表达的媒介。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在我自己的实验里,我一直都在使用这种方式。我不是同时使用这三种性质,我是一个接一个地使用,依我看来,这是最科学的方式,因此我选择这样的方式。

  每个人都具备这三种性质,在每个人身上由于这三种性质的混合不同,所以形成了特定的身体和头脑、就好像不使用三条线不能作出一个三角形一样,没有这三种性质就不会有人格。甚至只要这三种性质中的一种不见了,人格就会瓦解,不论萨德瓦(宁静)的性质在一个人身上是如何地强势,其他两种性质也都必须在那里,虽然它们可能是处于隐藏或潜伏的状态。另外两种性质也必须要有,而它们的影子将会持续地落到最具支配性的宁静性质上面,就是说另外两种性质是次要的或是附属的,即使当其中一种性质极具支配性的时候,其他两种也仍然必须在那里。

  克里希那同时使用这三种性质,而这三种性质在他身上就好像正三角形的三条等长的线。就好像正三角形有三条等长的线,在克里希那的人格里面,这三种性质也是以等量的形式联合在一起。就因为如此,要了解克里希那是非常困难的。

  要了解一个具有一种主要性质的人十分容易,在这样的人身上,另外两种性质是潜伏的,而且这样的人的人格表现是前后一致的。但是你无法在克里希那的人格中找到那个你可以在老子的人格中找到的一致性,老子每一句话的主要基础都和他所有话语的主要基础相似,在佛陀的讲道中,也有很密切的一致性。佛陀说:「在每个地方海水的味道都是咸的,同样地道理,你从我的讲道中的任何一处去分析,你都会发现前后一致的情形。」

  耶稣和穆罕默德也只有一种主要的性质,但是在克里希那身上,你可以发现他显露出多重的性质。至少有三种性质是必定存在的,但是在这三种性质之中有可能出现数百种质量不同的组合。而在克里希那身上显示出新的组合所产生的变化。那就是为什么克里希那具有多重的人格。没有人能够爱整个的克里希那,一个人必须去选择,一个人往往会夸大或强调在克里希那身上自己所喜爱的部分,而那些他不喜爱的部分都会被删除掉。因此直到现在,所有对克里希那所下的定义都是那些去选择的人作的。不论山卡拉、拉曼奴加、宁巴葛、瓦勒巴礼亚、迪拉克、甘地或是阿鲁宾多都不能接受整个的克里希那,他们切除了克里希那生命中对他们来说显得不一致和矛盾的部分。

  比如说甘地,他执着于非暴力,认为那具有极大的价值,他发现很难去解释克里希那,因为他鼓励并且耸恿阿朱那去使用暴力。此外,甘地认为真理是至高无上的,而克里希那竟然可以说谎,这就超出甘地所能理解的范围了。甘地绝不能接受像克里希那这样的人会欺骗,如果克里希那可以这样做,那么克里希那就不再值得甘地去崇拜了。

  唯有一种方式可以走出这样的尴尬,那就是用某种方式去解释克里希那实际上并没有做这样的事,去说那只是一个故事,只是象征性的。根据甘地的说法马哈巴拉达战争从来没有真正地发生,他认为考拉沛斯和班德沛斯不是真正在作战的敌人,他们只是道德与邪恶永恒对抗的象征,马哈巴拉达是一个故事——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寓言,甘地不怕对抗邪恶,但是他怕去揍一个恶棍,他仅仅只会摧毁邪恶而已。

  如果那只是一个摧毁邪恶的问题,那么阿朱那根本不会有什么烦恼,但是阿朱那必须杀死那些邪恶的人,杀人到底对不对的问题会升起是因为那些挡在在阿朱那面前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亲戚和长辈,他感到很放不下,他的自我是和他们关联在一起的,对他来说,如果失去他们,这个世界将会变得不完整、荒谬,而且没有乐趣。

  克里希那的人格必定是不一致的,因为在他身上同时具有这三种性质,在我里面也有前后不一致,但是并没有像在克里希那的身上那么多。在我自己的实验里,我使用了另外一种可能性。每个人里面都具有这三种性质,唯有当这三种都被使用,一个人的人格才算完整。任何一种性质都不该遭到压抑,克里虚那不赞成压抑,我也不赞成压抑,不管一个人里面具有什么性质,它都必须被创造性地使用。

  在我自己的实验里,我选择在一个时间里只表达一种性质。首先我选择不活动,因为这个原则对每个人来讲都是基本的,当一个小孩在母亲的子宫里成长九个月,它就是生活在这种性质里,小孩是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的活动。它有可能是最不活跃的状态,甚至连呼吸都不需要小孩去做,它是由母亲来做的,甚至连小孩体内的血液循环也都是依赖母亲,小孩子不会自己去做任何事,它是处于完全不活动的状态下。有一个小孩和一个生命,但是这个生命没有任何的活动,在母亲子宫里的这段期间是完全不活动的。

  心理学家的结论是:追求自由、天堂或救赎的欲望是来自于一个无意识的记忆,而这个记忆是由于在母亲的子宫里经验到那个不活动的生命状态,小孩子在子宫里了解到最高的宁静。这个记忆隐藏在无意识的深处,在母亲的子宫里那九个月的经验是非常喜乐的,因为在那个时候什么事都不必做,没有责任,没有负担,没有焦虑,没有操劳,对你而言,只是存在。这个状态跟我们所说的解脱的状态非常类似,这个经验就隐藏在你里面,那就是为什么在出生之后,不管在任何地方你都无法觉得快乐,你会发现任何事情都有所欠缺。心理学家更进一步地说明,会有这种情况是因为你在以前有一个喜乐的经验,而他拿它和现况相比。

  每个人都说生活不快乐,但是如果你没有任何快乐的经验,那么你怎能认得出不快乐呢?每个人都说他正在找寻快乐,这个我们正在找寻的快乐是什么呢?事实上在无意识的脑海中,有一道经验之光,有一个隐藏的种子,你已经知道一些喜乐,已经尝过住在天堂聆听美妙音乐的滋昧。不论你遗忘了多少,那种无法解除的饥渴还是遍布了你的整个存在,那种美妙的存在经验就隐藏在你里面。我们在找寻的就只有那个。

  心理学家说自由的追寻事实上是宇宙子宫的追寻,要等到整个存在变成了你的子宫之后,这个追寻才会停止,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有价值的状态。但是在这个联系当中,要记得小孩是在母亲的子宫里,是处于不活动的状态下,在那个期间,没有活动的问题,只有一个喜乐的宁静。小孩子处于很深的不活动当中,每天睡二十四个小时,这是九个月的长期睡眠。但是就在小孩子出生之后,他就只睡二十二个小时,然后是二十个小时,然后是十八个小时,慢慢地他就醒过来了。几年之后,小孩的睡眠时间会固定在八个小时左右,许多事会过去,直到那个睡眠时间降到零为止——直到他可以完全清醒为止,直到他甚至在睡觉当中都还保持完全的觉知。

  克里希那说除了已经觉醒的人之外每个人都在睡觉。在成就这个觉醒的状态之前,必需要经历一长串的出生。

  不活动是基础,而令人喜乐的宁静是高峰。这个我们称之为生命的房子是建筑在不活动的基础上,那个中间结构是活动的部分,在那个庙的屋顶是最终的喜乐。依我看来,这就是生命的架构,那就是为什么我在我人生的第一部分练习不活动。

  我人生的最初几年都像老子一样地度过,都在经验不活动性质的奥秘,因此我对老子的执着是非常基本的,我对每一件事都不活跃,不活跃是我所追求的成就。只要可能,我就什么事都不做,除非是不可避免的或是一定要做的,我才去做,如果没有理由,我连一只手或一只脚都不会去移动。

  在我的家里,有一个情况,我的母亲坐在我前面,她说:「我找不到人到市场去帮我买菜。」当我很闲散地坐在她面前,我会听到这些话。我知道即使房子失火了,她也会告诉我:「我们家失火了,我找不到人可以来灭火。」静静地,唯一我所做的事就是完全觉知地观照着我的不活动,让我叙述一些事件来说明这一点。

  在我上大学的最后一年,有一个哲学教授,就像大多数的哲学教授一样,他也是非常固执而且奇怪,他对于决定不看任何女人这一点非常固执、很不幸地,在他的课堂上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孩,所以这个教授在教我们的时候必须把眼睛闭起来。

  这对我来讲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因为当他在讲课的时候,我就可以在课堂上睡觉。因为班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他不能够张开他的眼睛。然而那个教授对我感到很高兴,因为他以为在整个大学里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跟他是一样的,相信不看女人的原则,所以有很多次当他私下碰到我的时候,他告诉我说我是唯一能够了解他的人。

  但是有一天我这个形象被打破了,那个教授还有另外一个习惯,他不认为他的演讲必须以一个小时作为段落,所以他的课总是被排到最后一堂。他会说:「什么时候开始讲课操纵在我的手里,但是什么时候结束并不是操纵在我的手里。」所以他的演讲可能在六十分钟之后结束,或是在八十分钟之后结束,或是在九十分钟之后结束,这对他来讲都没有什么差别,他会说他不需要因为下课钟响了,就必需停止说话,唯有当开始讲课的主题完全结束之后,他才会停止说话。所以在这八十到九十分钟的期间,我一向都在他的课堂上睡觉。

  那个年轻女孩和我之间有一个默契,在哪一堂课快结束的时候,她就把我叫醒。有一次她刚好在上课期间有急事被人叫出去,所以她就离开了,我继续睡觉,然后教授继续讲课,当那一堂课结束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发现我正在睡觉,就把我叫醒,然后问我为什么在睡觉,我告诉池:「既然你发现了我在睡觉,我就干脆告诉你,我每天都在睡觉,我并没有跟那个年轻的女孩吵架。在你讲课的时候睡觉,我觉得很舒服!」

  睡觉对我来说多少算是一种静心,我尽我所能地去睡,有趣的是如果你的睡眠超过你的需求量,那么你甚至在睡觉期间都会保持清醒与觉知。如果你的睡眠少于你的需求量,那么你在睡觉期间就会变得无意识。你无法睡到超过你的需求量,在身体达到休息的需求之后,如果你仍然坚持睡觉,那么有一个在你里面的人会保持觉知,而观照着在你周遭所发生的一切。如果你继续躺着,躺三十六个小时,那么你将会有一个瞥见,会知道克里希那所说的「晚上圣人还是保持清醒。」的这句话是意味着什么。如果你在身体不再需要任何睡眠的时候,仍然将身体保持在睡觉的状态下,那么在你里面就有一种清醒的声音会被听到。

  在持续睡觉的那些日子里,我开始了解到在睡觉中保持清醒是可能的。我从早到晚都一直在睡觉,每当有睡觉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我的家人和朋友都认为我是全然地懒惰,我在一生中什么事也做不了。就某方面而言,从他们的观点来看,他们是对的,但从我这一边来看就不对,因为我已经把不活动当成一种静心的实验。

  我还有另一个教授,他也是我的好朋友,他也跟我一样不活动。因为他跟我一样也是一个人住,所以他就提议说是不是我们一起住会比较好。我告诉他这可能会有点困难,因为我想我有可能会打扰到他的睡眠,而他也有可能会打扰到我的睡眠,但是他扔然希望我们住在一起,所以就必须做一些安排,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很懒,即使到今天他还是那样,他还未放弃他这个特殊的习性,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这个特性来当作静心的实验,否则他早就超越它了。

  记得,任何事情只要你将它当成静心,那么不需要多久的时间你就可以超越它。静心就是超越。任何你全然地、完全地享受过的东西,你都可以超越。

  如果你经验完全的不活动,你会突然间发现不活动已经永远离开你了。所以如果有任何事情是你想要离开的,你就完全去享受它。因为这个缘故,我想最好是先完全享受我的不活动。

  当我的教授朋友和我开始住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觉得必须先说好我们之间的协议,不过直到现在,我们都是分开住,所以还没有用到任何协议。一开始他提议不管谁先起床,谁就要去把牛奶拿回来,我立刻就同意,我很高兴,他也很高兴,但是我们两人都在困惑,我一直在想明天早上我不需要先起床,但让我惊慌的是他也是这样想。第二天早上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张开眼睛,看到他正在睡觉,我就继续睡,但是他有一个困难,他必须在十一点到学校去。毕竟他是有工作的,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学生,所以我既没有必要去也不需要去,就跟以前一样,我从来不按时到学校去。

  到了最后,出于纯粹的需要,他必需起床去把牛奶拿回来。就在他回来的时候,我也起床了,我坐在床上,他告诉我说这样的友谊将无法维持,因为现在拿牛奶变成了例行性的问题,因为他必须到学校去,所以他最多只能睡到十点,而我可以睡整天,这表示他必须每天都去拿牛奶,而如果这成了常态,那么友谊就无法维持下去。

  我的首要原则就是什么事都不做,我住在学校的宿舍有两年,我从来没有清洁或打扫过我的房间,我把床摆在门口,所以我可以直接从我的门跳进我的床,而且可以从床上直接跳出房间。我觉得为什么要不必要地横越整个房间?我既然不想进入房间,那么就没有任何要清洁它的问题,然而这么做会有一种乐趣。

  所有的东西都保持跟我住进去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很少数需要的之外,其他都没有动,因为要改善就需要做些什么,所以那些东西都被保持原状,因为这样,所以我开始有某些独特的经验。因为每一种性质都有它自己独特的经验,不管我的房间堆积了多少垃圾,它根本就不会打扰我,我已经学会去生活在那种状态下,就好像我生活在一个很干净的地方一样。

  在我读书的那个大学,有很多新的建筑物都还没有盖好,那是一所新设立的大学,有一些军队的营房被拿来当学生宿舍。因为军营座落在森林里面,所以经常有很多蛇出现,我经常睡在床上看着那些蛇。有一些蛇进来停留在我的房间里,然后走开,它们既不会打扰到我,我也不会打扰它们。

  如果没有必要为了某件事而去做很多事,那么许多事情都可以很自然地被接受。在人生中如果不觉得要做任何事,那么不满足的感觉突然间就会掉下来。在那些日子里,我没有理由有任何不满足,因为我什么事都不做,所以我没有任何要求,因为我什么事都不做,所以就没有期待会出现任何成果的问题。当你什么事都不做,那么任何来到的事情都会满足你,有时候某个朋友出于怜悯会来帮我打扫房间,这时我就会觉得很感激。

  在八到十天的考试期间,我的舍监通常会在早上七点的时候把我叫醒,这样我才不会在考试已经开始进行时还在睡觉。他会把我扶进他的车子里,然后把我放到考试的大厅前面。我没有做任何努力就赢得了大家的同情与关怀,因为所有的人都已经了解到我会避免去做任何我能做的事。

  很多令人震惊的事一直在发生,我告诉你们这些事情,这样你们就可以了解到生命中充满了奥秘。在考试前,我的教授会来告诉我应该要读什么,以便回答某些题目,我从来没有问过任何人任何问题。甚至在他说出可能会出的题目之后,他还不大相信我会去读他所建议的那个部分,所以他会用询问的姿势看着我,以便知道我是否了解他所说的,他会加重语气地说,那些他指出来的题目「一定」会考,因为他就是出题的人,没有疑问,那些题目一定会考。

  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企图去攫取去窃取,那么你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会碰到很大的反弹。但是如果你是处于什么事都不做的状态下,那么所有的门都会打开,并且很轻易地就将东西给你。

  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常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梅贺先生就是以这种方式在静心,我这样做根本不需要任何努力,因为当你躺在床上,其他还有什么要做的呢?如果睡觉已经结束,我就继续看着天花板,甚至连眨眼都不要,为什么还要眨眼呢?它也是一种作为,它也是活动的一部分,我只是继续躺在那里,没有什么事要做。如果你只是继续这样躺着,看着天花板一、两个小时,你将会发现你的头脑很清澈,就好像无云的天空——没有思想。如果有人可以在生活当中成功地达到不活动,他就可以很自然而且容易地达到无思想。

  在那些日子里,我既不相信神,也不相信灵魂,唯一的理由是,如果我相信的话,我就必须做些什么。对不活动来讲,无神论者是非常有帮助的,因为如果神存在,那么就必须要为它做些什么,但是如果我不相信任何的神或灵魂,那么只要静静地躺着,那么我就可以开始看到神和灵魂的光辉灿烂。在不活动还没有离开我之前,我都没有主动放弃它。在不活动还没有离开我之前,我已经决定继续保持那样——什么事都不做。

  我已经了解到如果一个人可以完整地经历过不活动的阶段,那么在那之后,活跃的性质就会自动地从里面开始发展出来,因为这是隐藏在生命中的第二个阶段里的性质。在完成和超越第一阶段之后,活跃的第二阶段就开始了,也就是说在你里面活动力会成长,这个活跃也是一种独特的类型,它不是政客那种饱尝焦虑和紧张,为了选举而奔波的活跃。如果你把不活动当成一个成就和目标,如果不活动变成引导你到无思想的道路,那么这个活跃就不会由欲望所激发,它会由慈悲所激发,我也完全地活过了这个活跃的阶段。

  我从来不觉得需要去阻碍自然发展的过程,不论发生什么就容许它发生,如果事情总是被容许以自然的方式来发生,那么一个人就会超越他平常的状态,因为那时一个人不是做者(doer),那个作为就是做者。

  当这个第二阶段——活跃的阶段——开始时,我一直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我在那十年到十五年之间所旅行的次数,甚至比一个人在两三世里面所旅行的次数还要来得多。我在那十年到十五年之间所演讲的次数,相当于一般人在十世到十五世之间所演讲的次数。从早到晚,我都一直在活动,到处旅行,不管有没有原因,我都一直都在制造-些争议和批评,因为那个争议越多,这个活跃的第二阶段的转变就越快,所以我就开始批评甘地,开始批评社会主义。

  我既跟这些主题没有任何关系,跟政治也没有任何瓜葛,我对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但是当全国人民都专注在这些紧张的事情上,而我必需从他们旁边经过……,即使只是为了好玩,似乎也需要来制造一些争议,所以在我这个活跃的第二阶段转变期,我主导了很多争议,并且享受了其中的乐趣。

  如果那些争议是由欲望所激发,而由一些充满紧张的行动所创造出来,那它一定会带给我不快乐,但是因为所有这些都只是为了发展我那活跃的阶段,只是为了让它有表达的机会,所以其中充满了乐趣。这些争议就好像演员在演戏。

  我曾经和一个叫赫里恪•马哈拉吉的人,一个来自旁遮普的著名吠坛多学者,在吠坛多哲学上展开一场大论战。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个游戏,但是对他来说,那是一件严肃的事,那是一个原则的问题,他变得极为紧张。

  又有一次在比阿省首都帕特那,我跟普里的桑格拉渣亚(印度最高的宗教教士)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冲突,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个游戏,但是对他来说,那是他的职业问题,他极度盛怒,几乎晕倒,差一点从台上掉下来,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是我必须允许活跃的性质完全运作,这样它才会超越。许多朋友都试着阻止我,但是从我这边来说,我并不想停止,我想要让活跃的性质分解它自己,耗尽它自己。

  一个月里面有三个星期我都坐在火车上,某一天的早上我可能会在孟买,然后隔天晚上我就到了加尔各答,然后再隔天我会在阿姆里沙,然后再隔天我会在卢迪安那或德里,整个国家都是我活动的场所,因此不管我到什么地方去,就一定会产生很多争议,因为如果你主动做一些事,那么那里一定会有反应,行动和反应是同时发生的。

  在不活动的阶段,我练习完全不说话——或者只说一点点。如果一再被问,我会简短地回答。但是在活跃的阶段,即使没有被问或被邀请,我还是会继续说话,我找人只是为了说话,而我的语言充满了火。现在人们来找我,问我为什么现在不再用那种火一般的语言来说话,那种话语经常会让人心跳停止。

  在那些日子里,我的语言充满了火,那个火并不是我的,它是来自那个活跃的阶段,那只是烧掉活跃阶段的火其中的一个方法,它必须烧得很猛,好让它能够很快地变成灰烬,那个火越温和,它就必须花越长的时间去烧,所以为了要达到快速化成灰烬的目的,它的过程是一个全然的燃烧。

  现在那个火已经止息了,现在,就好像太阳在夜里收敛起它的光芒,或者好像渔夫收起了渔网,我也慢慢收回我的活跃能量。说「我」收回并不适当,是那个收回自动发生,因为这第三阶段——宁静的性质——已经开始了,所以你或许可以看到我渐渐从各种活动中退回来。在你坐的地方可以有五万人来聆听我的演说,但是如果只有五十个人来听,我也会很满足——很快地我会很高兴只有五个人来听。

  因此,当活跃的性质止息而宁静的性质开始显露出效果时,所有的活动都会溶入静默,在不活动的状态里,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但是那个停止就好像一个人去睡觉,在宁静的状态里,所有的活动也都溶入静默,但是那个溶解是进入完全的觉知。

  在不活动的原则和宁静的原则之间有一个相似之处,两者都定在静默当中结束。然而,从不活动的原则中所产生的静默形式将会是睡觉的形式,但是从宁静的原则中所产生的静默形式则会是宁静的觉知。

  我宣称这是生命的适当过程:就是第一阶段在不活动当中度过,第二阶段在活动当中度过,而第三阶段则是在宁静当中度过。如果你能在这三个阶段当中都保持不执着,那么你就是处于静心之中。你必须完全觉知到这些阶段的经过并不是因为你在做,而是因为「性质」在运作,你不是做者,你只是观察者——观照的人。在不活动的运作中,在活动的运作中,或是在宁静的运作中,如果你能保持观照,保持是一个观察者,如果信心很坚定,那么这三种性质都会耗尽它们自己,而你会止息在一种超越任何性质的存在状态之中。

  一个人必须超越这三者而达到第四阶段,说它是第四阶段其实并不妥当,因为在那里只有无物(nothingness),在它里面没有任何一种性质。

  克里希那同时使用三种性质来表达他自己,我也使用这三种性质,但在不同的阶段里,我只使用一种性质来表达我自己。因此,在我的陈述中也有不一致,我在不活动的阶段里所说所做的将会和在活跃的阶段里所说所做的有所不同,而我在活跃的阶段里所说所做的,在许多方面也会和在宁静的阶段里所说所做的有所不同。

  因此,当一个人坐下来思索我所有的陈述时,他必须将它们分成三个部分,会有很多矛盾,它必须如此,因为它们的表达是透过三种不同的媒介,在这三者之间是不可能有一致性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希望在我的人格当中找寻一致性,那么他就必须在超越这三种性质的第四阶段里面去找寻,在前三个阶段里,唯一类似的地方将会是那个观察这三种性质的观照。

评论